小小的蚯蚓，突然成为国人关注的焦点之一。在2023年中央一号文件中，首次出现了“严厉打击盗挖黑土、电捕蚯蚓等破坏土壤行为”的明确表述。蚯蚓是土壤可持续利用的关键物种，有“了不起的地下工作者”之称。作为一味知名中药材，干蚯蚓的利润丰厚，于是就出现了很多专门捕捉蚯蚓的人，野生蚯蚓成为一些不法分子眼中的“唐僧肉”。那么这一现象为何会被中央一号文件特地点名打击？近期记者进行了多方采访。
来源 视觉中国
小蚯蚓为何如此重要？
【资料图】
土壤的“天然耕夫”，“毁灭式”电捕破坏土壤生态
小蚯蚓，大“钻”家。我们熟悉的蚯蚓，一种每天“钻研”土壤的神奇动物，也被称为“土壤生态系统工程师”，通过取食、消化、排泄和掘穴等活动，决定着土壤和植物的健康状况，是土壤生物多样性和生命之网不可或缺的一员。
江苏省农科院农业资源与环境研究所土壤肥力与植物营养创新团队负责人汪吉东研究员告诉记者，蚯蚓在土壤中掘穴钻洞活动，能疏松土壤，提高通气性和透水性，改善土壤的团粒结构，被称为土壤的“天然耕夫”。正常情况下，疏松肥沃的旱地土壤中会有较多的蚯蚓，所以蚯蚓本身也是土壤质量很重要的一个生物指标。
“我们在针对农业保护的公益诉讼线索巡查时，发现有人带着个不大的长方体仪器放在田里，一会附近就有成堆的蚯蚓从地底冒出来。” 江苏省涟水县检察院第五检察部主任徐贵娟告诉记者，据村民介绍，只要把“地龙仪”上的导电针插到地里，把开关打开，瞬间能对附近土地释放高压电，在电流的刺激下，地里的蚯蚓呼吸困难，便会争先恐后地爬上地面。正常情况下，一个成年人使用“地龙仪”每天能轻松抓获蚯蚓数百斤。
“电捕蚯蚓，给蚯蚓带来的打击是‘毁灭性’的！”汪吉东说，蚯蚓受到电击后会产生应激反应，严重的会导致死亡，而且伤害面积大，对蚯蚓的繁殖影响也很大。
“如果土壤中的蚯蚓过少，会导致土壤板结、保水和保肥能力下降，不利于土壤肥力的可持续性提高。”汪吉东告诉记者，野生蚯蚓是维持生态系统稳定的重要一部分。
记者调查“野生地龙”销售
“地龙干”产地多为广西，电捕设备已经禁售
电捕蚯蚓，看中的是蚯蚓身上巨大的经济价值。蚯蚓是制作中药“地龙干”和西药“蚯激酶”的主要来源。同时，蚯蚓的蛋白质含量较高。
这些被抓获的蚯蚓要么被送到非法加工点制成蚯蚓干，再出售给一些制药厂家；要么被收购后卖给饲料厂，制作成养殖用的高营养饲料。由于蚯蚓养殖无法满足市场的巨大需求，收购蚯蚓的价格还在逐年上涨。
紫牛新闻记者在淘宝网上搜索发现，销售地龙干的商家达到数百个，其中不乏有标注为“野生地龙”的产品。这些地龙干分为“原条”、“全开”。一位店主介绍，这分别代表直接晒干的蚯蚓和剖肚后晒干的蚯蚓，另外还有研磨后的粉末出售。其中“精品全开大地龙”售价在每100克40元左右，“原条”价格略低。记者询问产地时，不少店家回复这些地龙来自广西。据商家介绍，地龙分为广西地龙、海南地龙等，这两地产出的地龙个头大、含量高。
记者注意到，几家销售量较大的店铺，近一个月都能售出数十笔。其中一位买家告诉记者，买地龙主要是为了泡水喝，治疗头痛眩晕，也想试试降血压效果。“买来的地龙比一只手掌略长，有比较浓的味道，由于形色奇怪，心理接受能力不强，最终还是自己在家打成粉末服用。”
对于地龙的来源问题，有的商家介绍是药厂直销，并拿出检验报告，不过并未提供相关养殖证明。而有的商家则直接表示，是人工野生捕捉的野生地龙，并表示这种效果最好。记者问及是否是电捕的，对方并未回应。
随后记者又在网上对电捕蚯蚓的工具进行了搜索，在一些网站上，仍能找到销售信息，价格在千元左右。不过在淘宝网上搜索“地龙仪”，直接跳转到了名为“绿网计划”的普法宣传页面中，宣传国家禁止捕杀野生动物。
野生蚯蚓保护逐渐“入法”
江苏曾提起行政公益诉讼，推动严查“电捕蚯蚓”
江苏省涟水县检察院第五检察部主任徐贵娟介绍，2021年检察机关先后向5个行政监管部门发出诉前检察建议，推动打击“电捕蚯蚓”。
涟水县检察院决定通过公益诉讼的形式开展对蚯蚓的保护，但是一论证才发现，因为蚯蚓的数量多、繁殖快，不属于我国野生动物保护法、陆生野生动物保护条例等法律法规中规定的珍贵、濒危的陆生、水生野生动物和有重要生态、科学、社会价值的陆生野生动物，所以，直接对电捕蚯蚓的人提起民事公益诉讼要求损害赔偿于法无据。
“我们决定通过开展行政公益诉讼推动行政处罚来禁止电捕蚯蚓，虽然法律法规没有明文规定，但是根据农业法中要求要保护自然资源等规定，从保护动物多样性的角度出发，特别是动物对生态环境的重要作用出发，对蚯蚓的保护应该是符合法理要求，也是顺应生态保护需要的。”徐贵娟说。很快，当地组织专项活动，开展全市排查，促使当地行政机关加强管理，严查非法捕捉、收购、加工野生蚯蚓的行为。
徐贵娟告诉记者，2022年7月21日，农业农村部、国家林草局等四部委组成联合调研组，赴涟水县调研野生蚯蚓保护工作，8月5日，农业农村部、国家林草局等七部委联合出台文件，要求加强野生蚯蚓保护，改善土壤生态环境。
今年5月1日起施行的《野生动物保护法》中，将禁止使用或为猎捕工具发布广告。同时规定，在自然保护地、禁猎区、禁猎期或者使用禁用的工具、方法猎捕其他陆生野生动物，根据猎获野生动物价值，构成犯罪的将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徐贵娟认为，中央一号文件第一次明确提出禁止电捕蚯蚓，文件下达后，行政机关可以明确禁止电捕蚯蚓的行为，对于其违反文件规定，可以依据《野生动物保护法》对违法行为进行处罚，构成犯罪的，移交司法机关处理。涟水县检察院在中央一号文件下达后，试点探索刑事诉讼、民事、行政公益诉讼立体保护形式，与相关部门共同推动对土壤的生态保护。
保护野生蚯蚓对产业有何影响
专家：人工养殖蚯蚓前景看好
蚯蚓的作用远不止于此，它除了对土壤有重要作用之外，还在其他地方发挥着重要作用。蚯蚓还有个重要的用途就是用来钓鱼。那么，电捕蚯蚓被要求严厉打击，以后钓鱼还能用蚯蚓吗？
汪吉东研究员告诉记者，江苏的盱眙、泗洪都有人工养殖蚯蚓的基地，可用于钓鱼以及药用等，“每天江苏需要大量的蚯蚓鱼饵，这是一个非常有发展前景的产业。”汪吉东将其人工养殖蚯蚓产业概括为“小蚯蚓、大文章、新业态”。
专家介绍说，蚯蚓也是一种有益的分解器，它们能够将有机废物，如厨余垃圾、树叶、粪便等吞食并分解，这些废物被分解后，成为蚯蚓粪便，具有较高经济价值的有机肥料，所以已经有企业利用蚯蚓作为厨余垃圾综合处理的一环。另外，还有企业人工养殖蚯蚓用于蚯蚓激酶以及化妆品的开发，蚯蚓原液被提取出来以后里面的各种活性成分不仅可以提高对心脑血管的保护，还有美白肌肤，抗衰老的功效。
扬子晚报 /紫牛新闻记者 刘浏 于丹丹
校对 李海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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